第031章 并非只是过场

    看着胡汉三高傲的姿态，愤愤而去的目中无人，王占波内心一阵悲凉。这世道就是如此，想当初他倾尽全力为大江市做事，有良知的还念他的好，但大部分人看到胡汉三如今财大气粗，能攀上关系的早成了他们家的常客，即便没有关系的，也会教育他们的子女，长大要向胡老板这样的成功人士学习。

    无可厚非，现如今判断成功与否的标志，就是金钱。王占波内心的悲凉，同时转化成了一种动力，他心想，如果他也不为大江市的发展贡献一点微薄之力，如果大江市的政商、金融都控制在胡汉三们的手里，那大江市的未来将毫无希望，眼下取得的一些成绩，也会被这些人葬送殆尽。

    王占波出山的念头，再一次被强化，他心中埋藏十几年的改革思路，如同大海的波涛汹涌而出，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。“是时候要大干一场了！”王占波想到宋石、张国华的支持，想到莫先生的信任，想到陆天明等人已经受到惩处，现在大江市的局面亟待重振，而现在正是好时机。

    “是王占波王总么？”

    正在王占波和霍思雨、高鹏飞从停车场往宏景会所大厅而行的路上，突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喊道。三个人一起回头，王占波一看，一个职业女性扶着一个体态微胖、满头白发的妇人，满脸笑容的看着他。这白发妇人衣着朴素，但形容、气质尽显华贵。

    王占波赶紧几个快步，走到老妇人面前，伸出双手握住老妇人的手，眼神诚挚地看着她，十年来的记忆如同一个个短片不断在他眼前闪动，王占波鼻子一酸，竟然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老妇人和蔼地凝视王占波笑着说：“占波呀，果真是你。有五六年不见了，差点认不出你了。这些年过得好么？我正要小一打电话喊你过来呢！”

    这老妇人不是别人，正是副省长高飞，虽然王占波和高飞之间仅仅见过几次面，但高飞对王占波的印象非常深。那次省委优秀党员评选，高飞力排众议推荐王占波并最终当选，几乎已经将王占波半只脚拉进政坛。王占波比高飞小十几岁，但两个人一见如故，相谈甚欢，成了忘年之交，私下里王占波以“大姐”相称。

    王占波知道当年高飞对他的器重，几次短暂的交谈，让一个原本大隐隐于市的才子，如千年枯井的心，再次激起了波澜，那时候，王占波是真的想大干一场。可惜，沃土公司的改制未完成，沈铁就出事了，他也对官场心灰意冷，小隐隐于野，一头扎回曲阳老家，连头也不再打算回。

    此时此地，再次见到高飞，而且身在高位的老朋友竟然到大江市是专程为他而来，那种感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。握了好一阵子的手，王占波才算缓过神来，用低沉而谦和的声音问道：“大姐怎么会突然来大江？找占波是不是有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高飞作为省委常委、副省长，在省里领导班子排位第四，是除了省委书记、省长和常务副省长之外，省里最大的干部，她排在了林天南和王国芳两位副省长之前。这么一位大领导，到地方去往往都是全套领导班子作陪，这次高飞过来仅仅带了一个人，可见她行事低调，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到大江市，更不想让人知道她此行目的。

    “是这样，省长从组织部那边获悉，今天下午这边要开你的任命会。省长知道，大江市刚刮了一阵风，好几帮人心中有气，怕任命会上出什么乱子，特意过来给你压阵。”一直搀扶着高飞的女人柔声说道，声音中充满着特有的磁性。

    那女人口中所说“省长”就是指高飞，在政务部门，大家都很忌讳“副”字，如果没有正职在场，大家都会把“副”字去掉而成，以免刺耳。当然，高飞对那些不在意，但很多人习惯了如此称呼。

    王占波这才注意到搀扶高飞的女人，高飞又是和蔼地一笑说道：“你看，只顾着说话，都忘了给你介绍了。这是我的秘书白如一，她主要帮我打理日常工作，生活上的事情大多数也都是她处理。跟了我已经有三四年了。”

    高飞言下之意，这个叫白如一的女人是自己人。王占波很有绅士风度的伸出手，对白如一表示友好欢迎。白如一表示久闻王占波大名，今日一见果真气质非凡等等，王占波心想，此人三十几岁能当副省长秘书，想必不仅仅是一个花瓶那么简单。

    白如一身瘦腿长，身着白色衬衫外套黑色瘦身西装，戴着大大的豹纹框眼镜，乌黑的秀发扎在脑后，显得骨干文雅、干净利索。白色衬衫松开的三个扣子，恰到好处的若隐若现。王占波和白如一握手的瞬间，感受到了她身上散发的魅力，那种刚柔相济的变换，那种知性和帅气早已经印入王占波的脑海。王占波甚至认为，这个叫白如一的秘书，他似曾相识。

    站在一旁的霍思雨，看到姐夫的神态，顿生醋意，狠狠用力清了清嗓子。王占波这才回过神来，赶紧收回双手，互相介绍大家认识。其中介绍到高鹏飞的时候，因为名字和高飞十分相似，高鹏飞不好意思的尴尬一笑。霍思雨看到这一幕，嘴角微微上翘，好像想到了什么坏主意、鬼点子一样。王占波侧眼瞥见，也没在意。

    五个人一起进了豪华包间，高飞有话想和王占波单独聊聊，就进了休息室，留下白如一陪着霍思雨和高鹏飞。白如一气质优雅、温文谦和，年龄上可能和霍思雨差不多，但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，让霍思雨很受用，而白如一时不时的称赞，更是让霍思雨非常开心。

    聊到开心处，两个人都是“格格”娇笑。霍思雨转眼看到一旁的高鹏飞，坐在沙发上双手掩面低着头，她突然想起了门口时候的“鬼点子”，告诉白如一让她先点菜，她和高鹏飞出去一趟，一会儿就回来。白如一浅浅一笑，并叮嘱霍思雨不要走远了，副省长的饭局迟到了很不好。

    休息室内，高飞坐在王占波的旁边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这次你能出来为政府出力，我很高兴。但是，大江市不太安宁，我有点放心不下。李然和王军的矛盾由来已久，加上王国芳钦点的几个干部也自成朋党，你夹在他们之间，做点事有难度呀！我看这次任命会，很有可能并不是走过场那么简单。”

    听到高飞如此分析，王占波心中一怔，他这时才真正明白陆天明所说的话，表面上看是市里职位之争，实际是省里权位相斗。李然和王军在省里都有对应的老板，而王国芳极力拉拢宋石，也是想在大江市这锅“高汤”里，蘸点便宜。

    大江市是全省的明星城市，省里干部的升迁，政绩何来？不都是大江市所贡献么。所以，大江市领导的表现非常关键。而大江市领导的去留，又都是省里研究制定的。两者之间虽然级别有差距，但互相“扶持”、“支持”是必不可少的，互相之间的“制约”也是一直存在的。

    接着高飞又给王占波分析了大江市和省里的情况，并提出宋石是一枚关键棋子，他在大江日报的时候，是王国芳暗中调他到省委挂职当秘书的；而在调查沈铁案的时候，也是王国芳极力推荐他当调查组长的；最重要的是，宋石能够到大江市当副市长，破格提拔成常务副市长，也全是王国芳的安排。

    “有人不想让你当这个局长，也有人想极力拉拢你当这个局长。而且，你这个局长位置马上就要升格，现在上头对‘三农’很重视，你这个位置显得很重要。”高飞深深叹一口气接着说道：“我老了，马上就要退居二线，这两年可保你无事，但你要处处小心，不要落人口实。”

    高飞的话说到这个份上，王占波自然明白。陆天明隐藏在大江市甚至省里的旧部，肯定怀恨在心；而以王国芳为首一派，又到处极力拉拢人，不知所谓。站在这样一群人中间，想做事确实难。王占波又是一个一心想做事的人，而且脾气不好，很容易得罪人，高飞如此告诫他，算是肺腑之言。

    转眼到了吃饭时间，高飞是喝酒的，几个人除了白如一和高鹏飞开车外，都倒上了白酒。五个人相谈正欢，这时服务员突然把门打开，紧接着胡汉三龇牙咧嘴的端杯酒进来，说道：“高省长来了，应该我请客才对，怠慢了，我来敬杯酒，今天的账我来结。”

    说着，胡汉三一大杯白酒一饮而尽。高飞突然想起那次省里评优秀党员的事，当时胡汉三跑省里找关系，把省委几个领导请到一起，摆了很隆重的宴席，想让他们把那个奖给他。可是，高飞当场就很气愤，不把奖励给该奖的人，反而给了这种小人，算什么。高飞一口菜没吃，滴酒未进，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后来省委知道这件事，将本已成定局的名单愣是给改了。

    高飞并非小肚鸡肠，但对胡汉三这种人，她是绝不给情面的。看到胡汉三一饮而尽，高飞端起一小杯酒，坐着不动，轻轻沾了一下嘴唇，放下杯子说道：“胡老板，这杯酒可换不来‘优秀党员’的荣誉！”

    胡汉三一听高飞这么说，想起了几年前跑关系争荣誉的事儿，不禁脸面一红，点头哈腰说道：“不用，不用，不用！”一边说，一边往门外退。正欲退到门口的时候，霍思雨突然站起来拿杯酒到胡汉三面前，低声说道：“胡老板，这下你相信了吧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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